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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不醒者、苏醒者、觉醒者

第五回 不醒者、苏醒者、觉醒者

苍元龙闻言不悦:“小和尚,你说我们都会死,这也太危言耸听啦。就凭塔外那几只蝴蝶,想啃的了我这老骨头,还早了十年呢。”

琴幸辉挂念以沫安危,听秀临说“大家”都会“死”,其中也包括了以沫,心中不快,但还是出言安慰,对秀临,也是对自己:“莫要绝望,我既然答应送你出去,一定说到做到。”

在场众人虽然被红蝶袭击过数次,险象环生,但也得到了不少经验,知道那红蝶只是数量恐怖,并无太大神通,只要众人团结合作,小心谨慎,就绝无性命危险。

秀临解释道:“红蝶也许并不要紧,但我担心我们出不了这剑仙山,终被困死。”

片英道:“不用担心,我这就把孤辰捉回来。到时让他打开结界就是了。”

剑仙弟子们受不了睡仙一遍遍地说个“捉”字,顾不得辈分礼仪,纷纷向片英抗议道:“师傅他老人家虽然不该如此残酷,但他针对的都是罪大恶极的妖、魔,情有可原。”

“情可不可原我不知道,但教理难容。”睡仙把头一偏,那金刚怒目的面具正对向众人。

秀临问:“孤辰会因为囚刑妖魔,受到何种惩罚?”

片英道:“恶欲戾行,当用三清火焚身。”

“是说孤辰会被烧死么?”

片英淡淡道:“以孤辰的修为,不会。”

“要是再加上饲养妖魔,结果导致他人受害,会受什么刑罚?”

“那就要视情节轻重而定。”

“比如饲养红色魔蝶,造成我们现在的局面。”

“轻则被消去仙根,废去功体,重则恐怕有性命之忧。”

此言一出,众人都醒悟秀临是在暗暗指责孤辰。剑仙弟子摸着剑,怒斥秀临:“你是说我师傅饲养了这魔蝶,故意危害大家不成!”

苍元龙护在秀临身前:“你们冷静。人家打个比方而已,也没点名。小鬼,接着说你的。老头子我在呢,方才答应不让人责难你的。”

秀临必须提高嗓音才能使自己的声音不会埋没在剑仙弟子的抗议声中:“既然画仙说过,妖魔的生血不能用来炼制法宝、仙丹,那血都去哪了?而且有些妖怪被残害了不止一年,其失血量不可想象啊。为什么那坑中只有活物,纵使妖魔生命力顽强,也不至于长生不死啊?那死掉的妖魔尸体何在?而那些魔蝶以血肉为食,怎会无故突然出现,什么人带了那么多魔物上山而不被发现呢?”

一连串的提问已将答案引向一处。

苍元龙有所醒悟,缓缓道:“小子,你是说红蝶本来就被什么人用妖魔血肉饲养在山上,是不是?”

数名剑仙弟子齐声怒斥:“秀临,你可别说是我们师傅所为啊。”

百韬的质疑倒是颇为冷静:“秀临,假设你的结论正确,那你能说明一下,为什么这场灾害偏偏在召开联修学会的时候爆发出来了呢?难不成是幕后黑手,故意要害死我们?”

“不,是事故泄露。”

“是意外?”

“对。红蝶一直被某人饲养在剑仙山的地下,直到联修学会开办时,因为意外,泄露了。”

“什么意外?”

“我姐姐,桂霭须弥造成的意外。”秀临此时眼圈一红,声音哽咽,“没想到姐、姐姐因此而遇害了……”

所有人都是纳闷:这菩萨上山不久就遇害了,在她去冰泉之前也一直在众人视线之内,哪有机会造成什么意外?

“你说的意外是指?”

“姐姐上山时,正好遇到究魔王耀武扬威。姐姐为了震慑妖怪,不是把剑仙山给劈开了么……”

“啊。”百韬恍然大悟,“你是说那些蝴蝶就是碰巧从那一指宽的缝隙中,从剑仙山内部泄露出来的?”

赤游本来也愤恨秀临胡言乱语,中伤孤辰。听秀临提起菩萨相救自己之事,感激心起,对秀临生出同情,心中不知是该帮秀临还是该反对秀临,陷入沉默。其余弟子见大师兄忽然默不作声,又看秀临有苍元龙袒护,论点受到百韬支持,便暂时不再抗议,只是对秀临怒目相向,容他先讲下去。

画仙也尝试着在孤辰是凶手的前提下思考,道:“既然是事故,那当事人及时补救,在红蝶伤人之前,将泄露的魔蝶全部捕杀,不还来得及么?泄露的红蝶应该不多,毕竟那条缝隙不宽,而且没过多久就被究魔王合璧了。”

“确实,即时补救或许来得及。只可惜正因为泄露的数量不多,所以当事人并没发觉。直到‘红蝶伤人’之后,此人发觉事态严重,无法挽回,遂起了‘杀人灭口’之念。”

赤游笃定孤辰不会做此事,于是辩驳道:“依照你的意思,应该是先有‘红蝶伤人’,再有凶手‘杀菩萨灭口’。但事实上,‘红蝶爆发’是在菩萨遇害之后啊。”

“你误会了。‘红蝶爆发’和‘红蝶伤人’不是一个概念。‘红蝶爆发’确实是在姐姐遇害之后,但‘红蝶伤人’无法断言是何时发生的了。大会开幕之后,并不是所有仙人都在会场之中吧?也许有在山上独自游玩的仙人,或是如厕时,不经意遭了红蝶的害。凶手亲眼目睹,或是有仙人告知此事后,凶手知道无法挽回,才准备‘杀人灭口’。”

赤游道:“既然是意外,菩萨应该不知道红蝶泄露啊。那凶手为什么杀菩萨灭口啊。”

“凶手并不知情姐姐是无意的啊。大家都传说姐姐深不可测不是么?所以凶手怀疑是姐姐故意泄露红蝶让他罪行暴露的。”

赤游道:“菩萨一死,这事不闹得更大了,恰恰与凶手‘杀人灭口’意愿相反啊。”

“你还是误会啦。‘杀人灭口’不仅仅是指我姐姐。我姐姐的遇害仅仅是一个借口。凶手想借追捕‘大爱众生’之名,将所有人困在结界之内。因为凶手并不知道与会者中到底有多少发现了红蝶,换句话说,他不知道谁才是‘口’。所以凶手干脆把事情闹大,一不做二不休把所有与会者一并杀光,掩盖真相。”

把所有人杀光,凶手如此丧心病狂么?大家这才明白,这话才是秀临一开始所说的“恐怕大家都会死在这里”的意思。

画仙声音一扬:“凶手何必如此丧心病狂?当他发现自己养的红蝶吃人后,什么都不做说不定都是一个更好对策。被红蝶袭击的那些人,会被吃得连骨头都剩不下。然后红蝶飞走飞远,飞出剑仙山了。大家又找不到尸体,只能当是失踪处理。”

“失踪会引来大家对剑仙山的彻底搜查,极有可能暴露饲养红蝶的巢穴。而菩萨遇害后,众人都认为‘大爱众生’逃匿到‘百里’这个偌大的范围之内,反而没有人仔细检查山上的情况了。”

赤游仍不接受这个说法,但之前的推理却找不到什么可以攻击的漏洞,于是另举出一个质疑:“既然红蝶数量如此惊人,为什么泄露后许久隐而不发?难道是它们商量好了‘要等菩萨死后,众仙四处搜寻大爱众生时’才趁虚而入的么?”

“这红蝶不似有此智慧的魔物,更合理的解释是,泄露的红蝶数量原本没那么多,即使袭击了个别人也远没达到灾害的程度。但在孤辰叔叔下令众仙人分散寻找大爱众生之后,红蝶趁机袭击了各个落单的仙人,大量增殖,才得以铺天盖地,席卷结界之内。”

秀临的理论条理清晰。赤游一时无语,回想起自己所遇的第一个受害人,正是一名前去搜索大爱众生的白袍仙人。

画仙原本只恨这小和尚伶牙俐齿,如今更讶然他思路清晰,见解不凡。忽然想起什么,取出一张画卷,展开来,正是他为剑仙山所做的画,能用来观看剑仙山此时的状况。

“小和尚,你看我的画。这上面显示的是剑仙山此刻的远景。百里结界外,并无红蝶啊。既然这魔物是菩萨劈山时泄露,距离孤辰打开结界追捕大爱众生为止已有很长一段时间。既然红蝶并非有组织能力的生物,那为何红蝶没有胡飞乱撞,扩散到百里之外呢?”

秀临回答得非常之快,似乎是早已胸有成竹:“这也是困扰我最久的一个疑点。一旦有红蝶出了结界,凶手杀人灭口的计划便告失败,我这套推理也不成立了。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结界张开的真正时间,远比我们想象得早。”

赤游、舒疏、百韬、片英都是亲眼看着结界张开的,不明白所谓‘结界张开的真正时间’是个什么意思。

秀临似乎看出了大家的疑惑,补充道:“第一个遇害者被凶手发现的时间也许非常早,应该是在泄露发生后不久。当时他立刻就展开了一层结界。”秀临又指了指画卷上紫色的结界道,“但现在大家能看见的这层紫色的,已经是用来蒙蔽众人的第二层结界了。”

众人还是不太明白。

秀临道:“各位前辈,你们有谁精通结界之术么?”

画仙答言:“孤辰是我八仙之中唯一一个会结界术的人。而联修学会中会结界术的不超过五个,且能力有限,不知现在身在何处,可否自保。”说罢,又看向众剑仙弟子。

剑仙弟子实际上非是联修学会成员,所以不包括在画仙所述之内。

赤游心乱如麻,低声道:“师傅未曾传授,我等并不会此术。”

协陆左顾右盼:“究魔王身边那个女妖似乎也会,她去哪了?”

片英倦目一垂:“还以为你的眼里全是美女呢?她压根没跟我们一起来,现在才注意到么?”

“女妖不在我的关注范围之内。”协陆苦笑。

秀临有些为难,道:“我只是想知道,结界的颜色是必要的么?为什么非是紫色的结界不可?这样我们白天行动的时候,视觉不是会受到严重的影响么?仿佛是孤辰故意告诉我们,瞧,我是在菩萨死后打开的结界。而实际上,早有一层无色的结界打开了,它早早地阻止了红蝶的扩散。”

当时目睹了孤辰打开结界的众人,都回忆起孤辰当时打开结界时是多么突然,几乎是酒仙刚得出‘大爱众生未逃出百里’的结论的同时。

有剑仙弟子不再敌视秀临,而是开始犹疑地窃窃私语。

赤游突然大喝道:“住口,不许怀疑师傅。你忘了是谁收养我们这些孤儿的了么?他那样的慈父,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他一指秀临,粗眉立起:“你既然已经公开指控我师傅,我就质问你,怎么解释九阳耀世?是我师傅伪造的不成?他老人家可不会那种招式。”

秀临反问:“你怎么能断言别人不会什么?我甚至自己都不知道我有念经驱魔的能力,还是刚刚发现的呢。”

苍元龙冷笑:“我怀疑这个什么大爱众生是否真的来过剑仙山。”

有弟子抗议:“为什么说是我师傅做的?别人也有可能是凶手。没准什么大爱众生或是魔族残党一直潜伏在山上饲养魔蝶,然后趁联修学会之机大开杀戒。”

苍元龙冷哼道:“那孤辰也难逃失察之罪。”

“孤辰有罪”的结论已从当事的秀临和剑仙弟子之外的第三方明确提出了,且诸位仙人都没有反对。

琴幸辉愕然苍元龙支持秀临的态度之坚决:“以他客人的身份,何必要来表态得罪剑仙山呢?况且他的目的应该是来此拉拢剑仙山的吧?”忽然醒悟,“是因为我。我在他眼中是天裁联盟一方的,孤辰跟我叔侄想称,苍元龙就判定孤辰不可作为拉拢对象,甚至是敌人。并且在这种局势下,欲除之后快。”

幸辉本想点破,但自己本身也对孤辰有着怀疑重重,甚至亲眼见到孤辰对魔族的残害后,深感愤恨。他心中最挂念的还是以沫的安危:“以沫,正在为了不让红蝶扩散而被困结界之中,忍受魔变煎熬。只有打开结界,我才能带以沫外出求救。所以不管孤辰是不是凶手,既然是他主张维持结界,我就应该反对他。他的结界若真如秀临所述,是为了困住大家,那大家到时必定会齐心突破结界。我应该支持秀临。”

于是他道:“我对孤辰仙人也有些怀疑。”

众人瞬间都奇怪地望向幸辉,尤其苍元龙更是惊讶。

“大家请想,刚才众人受袭是因为究魔王撞破多宝阁结界。孤辰将究魔王排除在结界之外,此举太过奇怪。难道他没料到究魔王早晚会突破蝴蝶包围,到那闪耀着紫光异常引人注目的多宝阁逃难?何必把他列在结界抵御的对象之中呢?”

画仙失声道:“难道是孤辰故意想放红蝶进来,杀我们灭口么?”

赤游大怒:“我师傅一向嫉恶如仇,本来就不愿究魔王玷污剑仙山。所以结界时未加多想,就把他列在禁止入内的名单上,有何不可?错的是究魔王,跟我师傅何干?”

忽然苍元龙反问:“既然多宝阁外的结界是可以让我们自由通过而仅仅阻挡住妖魔的,那百里结界也做成让我们通过而仅仅困住大爱众生的,不就好了,何至于把大家困到如此境地啊?这总不能用‘未加多想’来解释了吧?难道孤辰果真是故意困住我们?”

赤游一怔:刚才自己的反驳,竟让苍元龙的这一反问成了对孤辰最不利的质疑。

百韬质疑道:“或许孤辰怀疑众仙、神、佛中也有可能存在凶手,所以不敢轻易放出。”

秀临立刻道:“可是并没有针对仙、神、佛的调查啊。要知道时限仅仅三天,怎么可能将与会众人一一排查。但目的若是用红蝶困死我们,那时间就足够了,因为没必要遵守三日的期限,我们会被无限期地困下去。”

苍元龙道:“那还犹豫什么,我们去抓了孤辰,问个清楚。”

赤游道:“谁能确定我师傅就是凶手。他不是一直在努力拯救大家么?”

这个说法,没有得到回应。没人否认,也没人敢承认。

琴幸辉道:“我还有一个疑点,大家能随我到多宝阁五楼,我妻子身边么?”

众人早被地道恶臭熏得难耐,只是案情即将解谜,大家都忘了提及此事。如今琴幸辉提出来,大家纷纷赞成。唯独片英要去寻找孤辰,在众人返回十字路口时另行别路。

片英独自行不多远,正在睡意难挡之时,忽听得前方传来女性的狂笑。片英打个哈欠,把面具扣在脸上,急速向前飞去。这条通道曲折向下,比之前的魔物刑场更深,尽头处,却见那女妖对着石壁下一团黑黢黢、毛茸茸的东西欣喜若狂。

“玉儿……玉儿终于找到你了!”

众人随琴幸辉返回地上,发现多宝阁内又多了不少仙人和剑仙弟子。他们见了画仙、棋仙都是喜出望外,哭诉着被困后受到石仙营救或是自己如何杀出重围的经过。其中不少仙人都是杀到百里结界下,因为无法突破而折返回剑仙山的,都对孤辰的结界咒骂不止。

协陆询问酒仙忘乡的下落,有人回答:“看到他向北去了,带了一批会员,说是要去破解结界。”

琴幸辉询问新到的仙人有无破解魔变之法,结果是一无所获,便提醒大家去五楼证实对孤辰的怀疑。苍元龙将秀临对孤辰的怀疑告知众仙,众仙都是吃惊不小。于是一行三十余人,随琴幸辉一起上到五层,来到以沫周围。

以沫已经换好了衣服,在夜月膝上安详熟睡,但那红色丝纹蔓延到全身,而唇部以下的皮肤,包括腿和双手已经全红了,仿佛成了一个血人。

幸辉一见妻子,便心疼地一把抱在怀中,一时间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不少仙人偏首拧眉,对着以沫指指点点道:“来不及,赶紧烧了,以免她变成魔物后危害众人。”还有仙人道:“说话啊,不说给我们怀疑孤辰院长的证据么,在哪?”

琴幸辉恶向胆边生,却也无力与那么多仙人发作,一指那净心床:“孤辰说这个能阻止我妻子的魔变蔓延……他说的是真是假,你们一试便知。”

一直守在床边的优韵首先吃了一惊,带着众仙围着床检查半晌,议论纷纷,最终得出结论:“以这张床的等级,我们中大多数仙人躺上去就是即死,一个凡人怎么吃得消?”

幸辉又道:“孤辰给了我一个仙丹,说有减痛作用,但完全无效,不知何故。”

内中有擅长炼丹的仙人道:“可笑。以孤辰的道行,难遭外伤,不生疾病,怎会随身带止疼药?太奇怪了。还有药丹么?给我看看。”

“孤辰只给了我一颗。”

“区区止疼药,孤辰何至于那么小气啊,那药定然有古怪,说不定有什么奇怪效果,你妻子魔变、血烙、乱吃药,彻底没救了。”

幸辉也疲于跟这仙人生气,道:“究魔王撞破结界后,红蝶大量入侵,这时间上有问题。红蝶大量入侵不是发生在究魔王撞破结界之时,恰恰是孤辰去修补结界之时。”

苍元龙下定结论:“看来孤辰的目的是杀死我们所有人无疑。”

众仙议论纷纷:“孤辰岂是须弥的对手啊?”“熟人,所以未加防范吧。”“可为什么只有菩萨是孤辰亲手所杀?”“她威胁最大呗,红蝶哪里困得住她。”“为什么秀临小和尚没被杀,当时孤辰若在现场,杀个昏厥的小和尚不是顺手之事么?”“那就是不在场呗。”

……

议论来议论去,诸多疑点,若以孤辰是凶手为前提,也都解释得通。最后他们终于发现,只有把孤辰当成凶手,才有足够的借口突破结界,逃出生天,所以强烈要求画仙、琴仙、棋仙带队,强行突破结界,化解孤辰的阴谋。

有剑仙弟子看局面难以控制,愤怒威胁:“你们根本没有证据。秀临小和尚!你没有证据就害得我师傅无故受人指责,非杀你不可!”

秀临躲在苍元龙身后,偏出个脑袋对着众剑仙弟子,露出了一个非常不合时宜的可爱笑容:“我,有证据哦。”

琴幸辉搂着熟睡的妻子靠在床边,仰着头望着天花板,耳中对现场的嘈杂听而不闻。只等着一个“砸开那结界”的号召,便立刻行动。他本不在意孤辰是否是幕后黑手,只是无意识地向秀临望了望,却惊讶地发现秀临笑容是那么可爱,可爱得诡异,可爱得熟悉,一股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

秀临得意地向着众仙竖起两根手指:“证据,有两个。”

“哪两个?”

“第一,魔蝶的巢穴就在剑仙山上,找到了就能证明我的推理。”

“那太难了,谁知道这剑仙山上有几个地宫,大海捞针啊。”

“第二,去确认我所说的第二层结界,那层透明的结界。”

“若真有那么个结界,应该是在紫色结界外面吧?”“孤辰是不是早在紫色结界张开后,就把那无色结界收起来了啊?”“第二层结界在哪啊?会不会在两百里之外啊?”

秀临道:“透明结界应该也在百里范围,稍稍在紫色结界之外。

“首先,你们看画仙的画上,红蝶刚好被截止在紫色结界之内,透明结界若是更近或是更远,红蝶的分布范围将达不到紫色结界或是超出紫色结界。

“其次,因为紫色结界是后来形成的,所以必定在透明结界之内。世界上不存在透过结界而结界的法术,就像在房子中刷油漆,不可能把油漆涂在房子外面的道理一样,不是么?

“同理,不用担心透明结界被孤辰暗中收回,因为不存在透过内部的结界而收回外部的结界的方法。”

众仙叹服:“是啊,这是最有力的证据,毕竟孤辰是这山上唯一会结界术且法力足够大的人。如果第二层结界存在的话,孤辰就必须要好好解释一番。”

“现在我们所要做的,就是突破紫色结界,便能确认外部的结界了。”

剑仙弟子怒斥秀临:“要是没有第二层结界怎么办?”

“那我愿意接受孤辰仙人责罚。”秀临毫不在乎,仿佛胜券在握。

“走,去砸了结界!”众仙呼喝着。

这是琴幸辉期盼的声音,但他发觉这结果不是他想要的。案件还有很多谜团和疑点,作为一个正直的神官,他觉得应该指出来,但自私的心告诉他:“这案件和以往不同,以沫牵涉其中。不管真相如何,结界一破,立刻带着以沫离开这是非之地。越快越好。”他莫名地想揍自己一拳,就像听到那些自私的仙人喊着“烧了烧了”时想一拳揍过去的感觉一样。忽然觉得好累,没有力气去挥拳头,只是搂着以沫越来越烫的身体,什么也没有做。

协陆道:“要去毁了结界,忘乡不是早就去了么?他的功力应该远比孤辰强吧,为什么结界还没突破?”

秀临道:“看来这结界不光是靠孤辰自身修为所设,还借用了剑仙山灵脉的地气。”

众仙中有声音道:“大家不用担心。就算孤辰的结界是借用了地气,我们这么多仙人集中一点攻击,应该足以突破结界了。”

百韬有顾虑,道:“打开结界后,红蝶扩散伤人怎么办?”

众仙中另有一声音道:“重罚孤辰向死者谢罪,不就完了。”

众仙吵吵嚷嚷推举画仙舒疏、棋仙百韬、琴仙优韵带队,呼喝着“砸开结界,砸开结界”的,下楼去了。

苍元龙向在场未走的剑仙弟子一喝:“在证据确认前,不许危害这秀临小子。”众弟子看苍元龙袒护秀临无法杀他泄愤,便随众仙一起去确认结界了。

协陆向秀临走来,道:“小和尚,智慧、勇气都令人赞赏,愿不愿意来我天之国做客啊。天神大人会非常欢迎你的。”

苍元龙道:“小鬼,你姐姐的事我很遗憾,听说你现在是孤身一人,不如上爷爷我家里暂住吧。”

秀临却拉住了琴幸辉的手:“幸辉哥哥答应要送我回佛国去的,我跟他一起走。我要先把姐姐的死讯告诉海光寺。其它的事,等我料理完姐姐的丧事再说吧。”

协陆倒是并不在意秀临和琴幸辉亲近,但是苍元龙眼中却尽是愤愤之色。协陆一拍苍元龙肩膀:“老爷子,还留在这干嘛,我们也去结界那边看看吧。”

既然已经公然指责了孤辰,苍元龙也不得不去结界那边确认一下。若是真如秀临所料,有第二层结界,便怂恿众仙除去孤辰。若是没有,自己指责了孤辰的责任还要往秀临身上推脱。况且帮忙突破结界,正好能卖个人情给众仙,便于日后拉拢。

二神官便也离开了。

楼中只剩下琴幸辉、秀临、夜月、相以沫四人,方才吵得天翻地覆的多宝阁,此时异常的安静。

琴幸辉抱着以沫发烫的身体,痴痴地坐着,等待结界破开的消息。以沫仍然沉睡,睡相安宁。夜月只是静立,仿若置身事外。

秀临双手抱住琴幸辉:“谢谢。要不是你及时提供线索,大家恐怕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确信孤辰的嫌疑。现在他难逃法网了。幸辉哥哥,你能再帮我个忙么?”

幸辉勉强挤出个笑容:“我现在心乱如麻,没有心思和精力了。以沫的情况比我想得要严重得多。恐怕没有时间等到结界突破了。即便能突破,恐怕也没法及时找到医治的方法。”说罢,扶住额头,紧紧闭上双眼,不想再说一句话。

“这样吧,以沫姐姐的事我来帮忙。不过我帮了哥哥以后,哥哥要来帮我啊。放心,不难,对哥哥来说是举手之劳。”秀临笑容满面地围着净心床绕了一圈,在各处敲敲打打,“其实,这宝物的功率是可调的。孤辰这家伙只会仿制,不懂原理,万幸联修学会中也没人看破。我已经重新设置好了,现在把以沫姐姐放上去吧,已经无害了。”

幸辉缓缓地转过头,难以置信地望着秀临。

秀临毫不在乎幸辉惊讶的目光:“对了,哥哥,顺便再教你一个小知识吧。结界所需的能量与直径和复杂程度成正比。举例来说,相同厚度和硬度的结界,百里结界的耗能应该是一百,多宝阁结界的耗能应该是一。但结界中,最简单的是‘全阻’和‘全通’,让‘全阻结界’多通过一物,耗能增加一倍;让‘全通结界’多阻一物,耗能也多一倍。比如多宝阁结界,仙、神、佛、人可通,耗能由一变成了十六,若是再通妖,就会变成三十二,这对孤辰来说负担就太重了。”

“你什么意思?”

“我在解释多宝阁的结界阻止究魔王进塔和百里结界不让众仙通过的原因。因为那样做的话,耗能就会由一百一十六变成二百三十二。何况百里结界恐怕不止一层。剑仙山的地气肯定是远远不够用的。”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只是解答哥哥你对孤辰的怀疑啊,并不是你对孤辰的所有质疑都站得住脚。幸好那些仙人中竟没人识破。”

琴幸辉不明白秀临意欲为何,忽然觉得这个面貌可爱的小孩莫名的变得极为恐怖:“为什么当时不说,现在告诉我这些?”

“因为整个推理有一个问题我还没想通。桂霭须弥若是没死,看众仙已经识破孤辰伪善面目,早该大方现身将孤辰拿下了。桂霭须弥看来是死了,是谁所杀?肯定不是孤辰,即便他是偷袭须弥,也绝对没有胜算。但不把杀死须弥的矛头指向他,说不定会得出‘大爱众生所杀’,‘桂霭未死’这样我无法证伪的结论。为了下一步的计划,必须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孤辰身上。幸亏哥哥你帮了我,提供了那么多有利于我推论的证词。”秀临满怀谢意地笑了一个。

“幸辉哥哥”前的“幸辉”两字,不经意间去掉了。一直口口声声的“姐姐”,变成了直呼其名。

琴幸辉愤然起身,将以沫蔽在身后:“你到底是什么人?”

“秀临。”

“绝对不是我认识的那个。”

“那哥哥你觉得我是谁呢?”

幸辉不得而知,也觉得没必要知道。他的思绪被搅乱了,现在想的只有尽力保护以沫,只要面前的这个秀临的目的不是伤害以沫就好。

“你的目的是什么?”

“只是想借用一下夜月姐姐而已。”

借用青霜雪夜月?

琴幸辉的思维更加混乱了:“借用夜月?莫非这个秀临知道夜月的秘密?难道他是魔族……不,不可能。魔族怎么会在菩萨身边?”

他叱问:“那你告诉我,借用夜月的目的是什么?”

秀临歪歪头:“会是什么呢?如果还想用这张净心床的话,你不要管比较好。”

“你果然是魔族。是要利用青霜雪夜月为魔主报仇么?桂霭死了,孤辰身败名裂,之后就是……身为水神之子的我么?”

“怎么会呢?”秀临温柔地笑了一下,“哥哥又没做错什么事。虽然哥哥一直都是独自被那个人疼爱着,但我绝没有嫉妒你啊。你反抗那个人,害得他在那最后一战输掉的事,也不会有人计较的。那个人的死,哥哥一点责任也没有~呐?”

夜月终于发觉谈话内容古怪,插话道:“失礼了,虽然夜月没太听明白,但……秀临公子,你是在拿小姐威胁殿下,要绑架夜月,然后利用夜月,向殿下复仇,是么?”

秀临向着夜月一笑:“是哦。”

夜月站起身来,捏住了裙摆,对着秀临拉开了架势。

秀临双手一举作投降状:“哥哥,快阻止夜月姐姐啊。”

“住手!”琴幸辉命令道。

夜月疑惑地望了望主人,把握着裙摆的手松开了。

秀临道:“哥哥,我要单独跟你谈话。”

幸辉缓缓道:“夜月,你也一夜没睡了,先休息一会儿吧。”

“在如此不合时宜的时候睡觉?这可不像是夜月认识的殿下该做的判断啊。夜月无法理解。”

“不用理解,执行。”

“好吧,既然是殿下的愿望。”夜月躬身行礼,道一声“晚安”,竟真的坐下来,靠在净心床上,闭着眼睛再不言语了。呼吸均匀而平稳,面容安宁,无论怎么看都像是立即就入睡了。

琴幸辉冷冷道:“对我下手没关系,拿走夜月也没关系,但决不许你碰以沫一根指头。”

秀临笑道:“为什么你会认为我要针对你呢。我是魔族,哥哥也是魔族啊,干嘛自相残杀?”

琴幸辉脸色阴沉,双眼紧紧盯着秀临道:“你怎么知道我是魔族?”

“呀——呀——糟糕了,说漏嘴了。”秀临用手掌轻击嘴唇。

琴幸辉顿感头脑中一阵刺痛,从记忆的海底似乎浮出了什么。眼前这个秀临的样貌,渐渐和记忆中某了模糊的印象重合了:“你是……天来?”

“谁啊,天来是谁啊?”

琴幸辉努力回忆着:“是啊,天来是谁啊?好像是……我的弟弟。”

没错。

他一握拳头,道:“能知道或猜到我是魔族的,除了三杰,就只有我的两个弟弟了。你若是魔族,还在菩萨身边,只能是天来了。我怎么早没想到?你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哥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难道我曾经失忆了么?”

“菩萨死后,我就莫名地感到头痛,应该是菩萨对我们的记忆封印衰竭所致。你的封印是那时候解除的么?还是更早?”

“哥哥,你似乎早就恢复记忆了,是吧?”

“你要夜月,莫非是想要复活……那个人?”

秀临仰头笑道:“我干什么哥哥就不要管了,总之别来妨碍我。否则嘛,要是让世人知道某个神明的儿子、某国优秀的神官、以及某家大富豪家千金的丈夫是魔族,那就大不妙了哦。老实等着的话,或许真的会有某个大人物复活,然后‘免除’以沫姐姐的魔变也说不定。”

琴幸辉揉揉眉心,缓缓闭上了眼睛。妻子的容颜,神学院的徽标,众人景仰的目光,不尽的财富,光明的大道,通通消失在了一片黑暗当中。

秀临放出一团金光笼罩住了夜月,使她身体浮空:“那么,哥哥。青霜雪夜月,我要借用一下了,不要紧吧?”

“……”

“对了,还要借一样,你的手绢。”

幸辉几乎是机械般地将白色的手绢递了过去。手绢中间是一片殷红。

“这样‘体’‘血’‘魂’就有了,唯独‘火’有些难办啊。”秀临收起手绢,托着夜月浮空的身体,向多宝阁上层去了。

琴幸辉感到空间在微微晃动,头脑中隐隐作痛。他感觉自己的命运已经像那楼梯一样,被秀临踩在脚下,吱吱作响。甚至只要秀临愿意,随时能将之踩碎。

秀临的自言自语渐渐消失在了楼梯上,幸辉的思维也陷入了混沌。

“毫无疑问,秀临的真正身份是……苍渊天来,我的弟弟。我早该想到,姐上不是早就提醒过我了么,‘不止一枚棋子’。菩萨身边的他或是白添应该就是天来弟弟。难道是他突然恢复了记忆,杀害了菩萨,嫁祸给了孤辰,再通过暴露我的身份让靖海身败名裂?现在他把众仙调离剑仙山,实际目的是要趁机借用剑仙山的灵气,布阵复活蟾宫姐上了。这不行。可我若是阻止他,他就会公开我魔族的身份。那样以沫会恨我的,靖海也会身败名裂。但姐上要是复活了,也一定不会放过我的。怎么办?”

幸辉捏住的眉心上,一道纯黑的竖纹闪现了一下。

“莫非只有我自己成为魔王,免除以沫的魔变,然后制服天来这一条路啦?不,反叛了魔族却又当上了魔王的我,那是个什么怪物啊?”

黑色的竖纹消失了,琴幸辉的情绪归于冷静。

“不想了,先把以沫放在净心床上吧。等姐上复活后,好好地求她免除以沫的魔变,没有别的办法了。”

琴幸辉将以沫抱起,正要放在净心床上,却听微弱的一声:“不要。”

“以沫,你在跟我说话吗?”

相以沫依然闭着双眼,但嘴唇微张,看来是在说梦话。

幸辉把额头贴在以沫额头上,轻声道:“对不起,害你被连累了。我其实是魔族,害死你母亲的魔族,而且我还是他们的王。但我爱你,实在没法告诉你真相。但你放心吧,为了和你在一起,我情愿放弃整个魔族。”

说着,将双手向着净心床放低,却听见清晰的一声:“我不在乎。”

幸辉顿时惊呆了,他仔细检查了一次,再次确认以沫还在梦中,只是眼角莫名地多出了些泪痕。

“你大概只有在梦中才会这么说。”他松手将以沫放下,一试鼻息,果然没有了。立即抬起,检查呼吸又恢复了,这才放心地将以沫放下。

塔外猛地闪起数道白光,如同厉闪。强烈的光线将以沫哀伤的面容照得雪亮。

琴幸辉一惊,赶到窗边向外观看。见无数的银色箭矢从地下穿出,射入天空,像烟火一样炸开,将满天红蝶炸成红色的粉末。两条身影突然从地下射出。前者是女妖小玉,手托着一个红色的圆形结界。后面追出的是扣着面具的片英,手擎着一只银色的大弓,向着小玉不停射击。

二人在多宝阁结界内,来回穿梭。片英频频发动进攻,小玉只是躲闪,与其说正在交战,倒不如说是片英的追猎。二人仗着高速的飞行,让红蝶无法附着在身上。银、红两条光线在空中纵横盘旋。

忽然一道箭光射入多宝阁中,轰隆一声,塔猛烈地摇晃了起来。

“这样下去会误伤我们的,得制止他们。”琴幸辉纵身跳出窗外,手中已多出一把蓝白色的冰剑,向着地面一贯。一时间寒气射入空中,乌雪狂卷,暴风横行。

女妖被雪暴影响,但觉双眼难睁,身体随着暴风跌宕。片英脸上扣着面具,虽然身体也受了气流影响,但似乎视线未受阻碍,一道利箭射破红色封印,片英飞身将小玉扑落在地。

从那被射破的红色结界中落下的是一团黑乎乎毛茸茸的人形怪物。

幸辉道:“片英仙人,发生了什么事?”

“对……对不起。”面具下的声音虽然还是片英的声音,但语气显得甜美清新,不似先前那么有气无力,“我是仙人的法宝‘小片英’,仙人睡觉的时候就由我代替她行动。”

“你是那个面具?”

“嗯。刚才在地宫中发现这个妖怪正在破坏剑仙山的地道,将这个毛茸茸的生物从地下挖了出来。我上前询问,不料她突然偷袭我。我猜她是在盗窃,所以便开始追捕她。”

那女妖从小片英手中挣脱,往地上一扑,爬到琴幸辉脚边抱住,柔声道:“这位公子,我并不是偷东西。这位妖族是我的朋友,被剑仙孤辰无故拘禁在此,我只是想救他。袭击这位仙人的事更是误会,你看她那面具画得多吓人。那地洞中黑不溜秋,我还以为是遇到什么魔鬼了呢。”

小片英道:“哦,说不定真是我误会了。但不能听你一面之词,就让你带走这个妖族。待见到孤辰仙人,你跟他对质一下吧。”

琴幸辉将抱着自己的女妖踢开,沉沉发问:“说实话。这妖怪是谁?”

小玉哭哭啼啼正欲发言,却只能发出“哽哽”之声,吐不出半个字来。忽觉得肺腑中名为“实情”的异物涌动,要被身体从喉咙挤出体外。吓得她双眼圆睁,惊恐得用双手捏住喉咙,却无法阻止声音漏出口外。

“孙圣王。”

小片英看不出琴幸辉用的是什么法术逼问出的实情,只道是神族妙法,并不生疑,遂从睡仙的记忆中搜索关于“孙圣王”的信息。

齐天大帅孙圣王,或称妖帅。猴精,出生于八百年前。三百年前曾经试图皈依神族被拒绝,于是大闹创神宫,逃逸,成为神界通缉的头号妖怪。后来投靠魔族,又被逐出。八十年前,与究魔王等七妖结成一党,成为最大的一股妖族势力。此妖十分凶恶狡猾,也是仙族所警戒的头号妖怪。十年前被孤辰、桂霭须弥、究魔王联手杀死……

小片英回忆到这里,便去检查那团脏兮兮、毛茸茸的怪物,确认那怪果然形似猿,面如猱,应该是个猴精无误。一试鼻息,却有微弱的气流从鼻孔喷出,于是道:“不对,你撒谎。这妖怪还活着。孙圣王应该已经死了。这妖怪到底是谁?”

琴幸辉也回忆起这孙圣王的事。三百年前被神族追杀,却因为他练就一身“狱天创骨”,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会七十二变化,神族拿他不住。后来投靠父亲魔皇·灭神森楼,父皇将他收留在魔族中。但他却对蟾宫姐上死缠乱打,惹怒了姐上,最终导致被父皇逐出魔族。都传言他被孤辰、桂霭须弥、究魔王联手所杀,怎会沦落至此?

幸辉虽不信这女妖的妖力足以违抗“帝权”,但更不信仅凭孤辰就能囚禁住这个连整个神族也拿不住的妖圣长达十年。于是又问一遍:“他是齐天大帅孙圣王,三百年前大闹创神宫的那个?”

小玉已经吐露了一次实情,晓得了琴幸辉的厉害,吓得躲到片英背后,但还是忍不住说出实话:“就是那个孙圣王,小玉不会认错。”

琴幸辉也拖过那奄奄一息的猴妖看了看,确实很像记忆中那个妖帅。

“回话,你是谁!”琴幸辉对猴妖命令道。

那妖怪并无反应。

帝权并不能强迫对象做它不可能做到的事,而这猴妖没有抵抗帝权的迹象,帝权已经生效了,而这妖猴没有反应,说明他已经没有能力回话了。

琴幸辉问小玉:“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爱的人。”小玉泪岑岑地低声道,这回的眼泪却不似是装出来的。

“难道你接近究魔王,为的是来营救这妖猴?”

“是,是我骗他说只有孙圣王知道七厄珠的秘密,获得七厄珠能发大财,他才来的。”

七厄珠?对啦,七厄珠,秀临所缺的“火”。有了这个,就能对抗秀临啊。

幸辉激动道:“七厄珠的消息,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是……”小玉因事情败露,已经心灰意冷,又见一心营救的孙圣王已经成了废物,无意再作抵抗。实话在帝权的催动下,将要吐出,不料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强行压回声带之中,不由得干呕了一声,几乎要吐。

琴幸辉也感到魔力一滞,大惊:是谁?居然知道抵抗‘帝权’的法门,且功力不在我之下。

却听身后温柔的声音:“哥哥,这妖怪是个狡猾的狐狸,不要听她胡言乱语。”

琴幸辉冷冷道:“你怎么出来了?”

秀临笑盈盈道:“大概和哥哥一样,听到外面有打斗声,我就出来了。不过我走的是楼梯,所以比跳出来的哥哥慢了些。”

为什么走楼梯?以沫在五层……

“那你把以沫……”

秀临似乎看穿了琴幸辉的心思:“放心,只是看了以沫姐姐一眼,她很安全。我走楼梯是为了顺路参观下各层都有什么宝物。自上山后还没逛过多宝阁呢。”

小玉见琴幸辉十分警惕秀临,便急急地缩到秀临背后,搂住了道:“小弟弟,这家伙会邪术。你要保护小玉姐姐啊。小玉并没做什么坏事啊,只是看不过孤辰残害我们妖族同类而已。你瞧,这妖怪也不知被压在山下多少年,变成这般痴呆。孤辰好残忍。”

秀临道:“那也不能让你把地宫里的妖魔全放了啊。”

小片英道:“不,这个不用担心。刚才那个地道,在我追捕她的过程中,已经完全塌了。”

秀临道:“塌了?那孤辰和究魔王呢?”

“战斗中并没有遇到孤辰仙人。”

秀临低头道:“怪了,不可能整个地道都崩塌了,他们还不出来。孤辰不说,这贪生怕死的究魔王肯定一下子就窜出来了。莫非有什么更对他有威胁的东西,害得他不敢出来?莫非我想得太简单了,这究魔王背后还藏了什么秘密?”

又望望痴呆了的猴妖,心想:“以我对这猴儿的了解……孤辰怎有能力将他整成这个样子?莫非孤辰手中还藏了什么凶恶的法宝、法术?”

思考未果,秀临拉上小玉,望塔中走去:“先回多宝阁去吧。我们一起看管这女妖。”回头望望小片英,心想,谅一个法宝,也坏不了我的事。

小片英随着向塔中走去:“我已经彻底失去孤辰的踪影了,没办法追踪他了。”

琴幸辉猜出刚才压制帝权的就是秀临,现在再加上片英在场,不好逼问女妖,于是对小片英道:“小片英,你的主人就算被你这么折腾也不醒么?”

小片英道:“主人要是睡了,便没有方法叫得醒,所以大家才叫她‘睡仙’。说实话,每次遇到战斗我都紧张得要命,真担心不能照顾好主人的身体。真亏主人能睡得那么香啊,总觉得她对我太过信任了,压力好大。”

琴幸辉望向塔中,突然一愣:“现在塔里应该没人了才对吧?”

秀临道:“还有以沫姐姐和夜月姐姐,不是么?”

“不对,那人是谁?”琴幸辉向着多宝阁门内一指。

小片英正比幸辉靠前一点。这一指手正从她面前掠过,她的注意力自然而然被吸引了过去。琴幸辉的手轻巧而快捷地向上一抹,将面具撩上睡仙头顶。一张酣睡的面容从面具下露出,片英整个身体顿时软到,大弓脱手。

小玉吓得瘫坐在地,迅速吐出一个结界将自己罩住。

“你给我过来。”琴幸辉冷冷一声。结界裂开,小玉直接向前扑倒,栽在幸辉脚前。

秀临显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哥哥,你在做什么?”

“帮你啊。这女妖似乎知道‘七厄珠’……不,是‘七厄’的下落。如果没有这个‘火’的话,你无法复活那个人的,不是么?”

“这不劳哥哥费心了,把她交给我就好了。”

秀临伸手去抓小玉,却被琴幸辉横臂一挡。一层金光从秀临身上射出,笼罩住小玉的结界,将她的身体连同结界一起托起,却又被幸辉抬脚一踩,踏回地上。

“你这是在阻挠我么?当心我把你的秘密公诸于众啊。”

“你要是在那个人复活之前那么做了,对你可是大大不利。不怕我一横心,立刻成为魔王么?别忘了,根据‘冥魔契约’,魔族没有新任首领是前任复活的前提。”

秀临歪歪头:“那你若是不想成为魔王,就把她交给我,我自有办法问出七厄的下落。”

“我没有那么傻,谁手上有这最关键的火,谁才能占有主动。我若是不抓住这关键的筹码,怎么确保姐上复活后,以沫的魔变能被免除?”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筹码?你手上的一切,我都能轻易地抢过来。”秀临冷笑着,手上运气一团黑气。

“是么?”琴幸辉知道苍渊天来的厉害,不抢先下手难以取胜,便先将小玉困在厚厚的冰层之中,同时北国风光向着秀临横扫。秀临立刻飞起,高高地腾在空中。

“不敢近战么?”幸辉挑衅道。

“呀呀,哥哥,咱有多久没切磋过了,我都不记得哥哥上次赢我是什么时候了?一百年前?反正自从我学成之后,你就没赢过了。”

“你擅长的法宝,应该一样也没带在身上吧。至于计谋和术法,只要近战的话就没办法发挥了。”

琴幸辉抡剑飞起,追击秀临。秀临只是逃窜,并不交锋。

秀临围着多宝阁盘旋升空,忽然六面冰墙从六面合围,将秀临囚在当中。秀临向着冰墙挥出一掌,不料那光滑如镜的冰墙上竟刺出冰锥,将秀临手掌刺穿。

即便如此,这一掌仍然将冰墙击碎。秀临急忙脱出囚笼,却听背后咔嚓一声,无数冰锥咬合,仿佛牙齿一般。秀临道声:“好险好险。”左手在鲜血淋漓的右掌上一抚,立刻痊愈如初。

忽然冰笼化成一条水龙,向秀临卷来。秀临急忙向下飞去,却见幸辉从地面跳起,自下向上,提剑迎击。

秀临前、后、左、右改变路线,却总被水龙与幸辉一上一下封住去路。秀临索性便张开双臂,直直地向幸辉一扑。北国风光一剑穿透秀临肩头。秀临忍不住叫声“疼”,双臂却将幸辉抱住。

幸辉顿时软在秀临怀中,没了动作。

“哥哥,近战的话也是你输哦。‘皇渊’我早就熟练了。”

原来魔主蟾宫玉寒自创了三种魔力的运气法门,帝权、霸祸、皇渊,分别传授给三个弟弟。秀临用的这皇渊,便是能将使用者接触到的一切力量吸收转化为己用的能力。

神力正在从北国风光和琴幸辉身上吸出,转化成魔力,纳入秀临身体当中。秀临意外的是幸辉竟然毫无挣扎,不片刻居然再无神力可以吸出,那幸辉彷如被吸干了一般。秀临忽然发觉好冷,一看怀中抱的只不过是个带刺的冰疙瘩。秀临急忙回头,却见幸辉骑在水龙背上!

原来琴幸辉用冰牢挡住秀临视线,用冰像化成自己模样,本人却藏身冰牢之后,如此刻意隐蔽,为的就是提防“皇渊”一招。

秀临被冰雕冻住,肩头又被刺穿,挣脱不得。背后水龙一口咬住秀临,狠狠向地上一贯,强烈的水压将石头地板压得粉碎。

秀临运动皇渊,将神力迅速吸收,水龙化作漫天飞沫。然而身体受创,只觉得浑身骨骼都似碎了一般,丝毫使不出力。湿透的衣服,好像有千万斤重,压得他动弹不得。

幸辉待水龙散尽,瞄准秀临咽喉,一剑刺下。秀临勉强举起双手一合,夹住剑刃,然而北国风光化成水剑,从秀临掌间流过,又结成冰态,钉透秀临脖子,随即死死冻结,将秀临的手、颈与地面牢牢冻在一线。

“哥哥下手真是不输姐姐的狠辣啊。”秀临喷口血,说话的气息从喉部漏出,竟是一点声音也没发出。

琴幸辉见已经制服了秀临,正要起身去捉小玉,然而身体一滞,发觉双手竟被剑柄吸住,仿佛吸盘一般。力量透过剑柄不断流失,而剑下的秀临确是一脸毫不在乎,口中似乎在说着什么。

“糟了,被皇渊吸住了。在这种重伤的状态下秀临也能使用皇渊么?能熟练使用皇渊,威力果然不同凡响。”幸辉忽然醒悟,“我中计了,他逃来逃去的目的,就是假装怕我近战,实际是诱我近战。他仗着已经熟练的皇渊,又仗着天生的快速再生能力,就是在等这一刻啊。”

幸辉欲靠力量脱身,然而剑柄上吸得死死的。越是用力,体力减少得就越快。想把冰剑化成水剑,却一时不得奏效:一是因为冻得结实,二是因为皇渊吸收神力太快。剑只化开一半,而幸辉却感觉连三分之二的神力都已经流失了。

秀临继续吸收琴幸辉的力量,却始终都是神力而没有魔力,感叹:“哥哥好固执啊,看来是真心要脱魔入神。他的神力不及魔力的十分之一。他要是现在使用魔力,狠狠向下一刺,我非断头不可。如今再拖上三五分钟,我就能轻松取胜了。”却见琴幸辉对着他的脸抬起脚来。秀临双手和脖子被冻住,就也懒得挣扎,料想对方剩不下多少力量,被踩几下也无妨,于是闭上双眼等着。然而迟迟未感觉到头痛。忽听得“铿”一声脆响,睁眼一看,被化成只有原来一半粗细滴滴答答淌水的北国风光已经当中折断。

琴幸辉拿着半截断剑飞在空中,单手向下制造出一座巨大的冰山,砸向被钉在地面的秀临。

秀临将断剑从喉咙上拔出,瞄准冰山一掷,顿时冰山被剑气斩作两半,分别落在秀临左右。两声轰然巨响,大地陷落数米。

两团黑影自冰山下蔓延开来,像两张蜗牛的嘴巴,挫动着将冰块吞下,只留下两团漆黑的深渊。自深渊中伸出八条柔软的手臂,向上交错纠缠着,抓向幸辉,那势头仿佛要将他也拖进深渊。

幸辉挥剑斩断那手臂,但那手臂断而复生,如刀切火苗一般。幸辉急忙提升高度,躲避“渊爪”的追击。

“还不肯使用魔力么?放弃了近战的机会,和认输差不多了。”秀临挑衅一番,见幸辉仍然固执不使用魔力,被逼得只能躲闪,无法还手,于是从身上摸出一个六角盘。六角盘每角上写着一个字,分别是“视”“听”“嗅”“触”“味”“感”,正中书着一个“戒”字。

“你看,哥哥,这是我在佛国发明的一个好玩的玩具哦。‘六识戒轮’,我坐禅时偷懒用的,想知道它有什么用么?”秀临将宝轮抛向空中。

幸辉不认得那宝物,只道不靠近就是了。忽然感觉眼前一黑,耳不可听,鼻不可嗅。如身处一片没有温度的**大海之中。不分上下,难辨西东。

那些黑色的手臂趁机缠住了幸辉,将他向下拉去。幸辉却浑然不知,只是在摸着自己睁开的眼睛像是要确认什么——面无表情地。他的感觉也已经封闭,或许本该是惶恐、害怕的,但他此时却莫名地心如止水。

秀临闭上眼睛,静静地坐在原地,作为对琴幸辉使用六识戒轮的代价,他自己的六识也被封闭了。但在佛国修行多年的他,隐约开启“灵识”,能外界“真实”尽收心内,所以仍然操纵着“渊爪”将毫无抵抗的琴幸辉向深渊中拖去。

一片法阵在空中结下,阵中一个大大的“子”字。一个纯黑的圆球从阵中浮出。这圆球生了一张无舌无牙、却深不见底的嘴巴,不停地一张一合,沿着那些渊爪一滚,立时便将八条黑色的手臂撕咬吃尽。

“原本没有六识的怪物自然不怕六识戒轮。”秀临将手一招,抢在那黑球咬到法宝之前将其收回,心中道:“哥哥一用魔力,就召唤了‘盛宴’——十二祗兽里最麻烦的一个。无论什么都能吞噬,任何攻击都对它无效,简直不亚于我的皇渊啊,只可惜……用一件简单的小法宝就能克制。”

秀临向着多宝阁二层一招手,自二层中破窗飞出一物,落地即长,化作一堵光滑透明的无边大墙。那盛宴祗沿着墙壁滚了一圈,竟然无功而返。

原来但凡咬食,必须在凹凸、边缘处才能下口。无边的平坦,根本无法叼咬,更谈不上吞吃了。

琴幸辉用剑尖在地上一点,又一座巨大的法阵现出,托出一只尖角巨兽。巨兽八蹄齐蹬,向前一撞,便突破了无边墙壁。

“‘盛宴’‘夸峨’,同时两只?哥哥什么时候掌握了这等技巧?”秀临急速后退着,一招手又从塔中三层唤出一物,乃是个瓷瓶,向地上一丢,化作一个泥潭。夸峨巨兽一只脚陷进去,竟然直没到腿根。登时栽倒在地,震得整个剑仙山都似乎向下矮了一截。无数渊爪从四面八方伸出,将夸峨祗扯碎了拉入了漆黑的阴影之中。

琴幸辉如同受了什么内伤一般,血气上涌顶到额头,口中呕出了些胃液。

但在夸峨消失的一瞬间,盛宴祗速度骤然提升了不止一倍。秀临急速退避,仍然不及,被那祗兽滚上胸前。秀临立即抓起外衣远远一丢,那衣服还未落地,便消失在只有拳头大小的盛宴口中。

琴幸辉趁秀临惊魂未定之际,从背后赶上,一肘集中秀临后心。这招出得极狠且速,毫不留情。一阵肋骨断裂之声响起,秀临被击飞出去,正撞在面前的盛宴祗上。“咔嚓”一声,秀临胸前被撕开一个正圆形的口子,连衣带肉,落入盛宴口中。

越挣扎越被咬得紧,秀临“呀呀”大叫了几声,魔力轰然炸开,四周景物尽毁。然而袭向盛宴祗的冲击却被吃掉九成,只将这贪婪的怪物向后崩开少许距离。

一团黑雾将秀临裹住。这黑雾如无数蚂蚁头尾相连,纵横穿梭不止。紧接着数不尽的渊爪从黑雾中喷出,宛如江河决堤。虽然这样的渊爪狂潮尽数消失在了盛宴口中,却也把盛宴越推越远。

琴幸辉感觉魔力大量流失,眼前一黑,脚下竟开始发软。他稍一纳闷,便立刻明白:“秀临将自身化成渊爪的起点,又将渊爪喂给盛宴,却在那渊爪被咬的一瞬间,触发皇渊,吸收我用来操纵渊爪的魔力。看来这是一场盛宴对皇渊的比拼,靠‘是我吃得快,还是他吸得快’决定胜负。”

然而僵持片刻,琴幸辉却见渊爪洪潮更盛,而自身体力流失加快,忽然明白:“不对,如此比拼下去,盛宴吃的都是我被天来吸收掉的魔力,秀临丝毫无损啊!”幸辉减弱控制了盛宴的精力,双掌在地上一拍,布成一个金色法阵,从中提出两柄利爪。

“苦卒”祗。

利爪在空中一挠,抓出一道裂纹,从这裂纹中,清清楚楚可以看到秀临的后背。琴幸辉一把抓住专心操作渊爪对付盛宴的秀临,将其从裂缝中揪出。却见远处那喷射渊爪的黑烟立刻消散,只剩一道空间裂纹,琴幸辉提着秀临站在其中。

琴幸辉右手爪钳住秀临,左手爪当胸连刺数十击,每一击都将秀临掏出个透膛洞来。秀临却都是立刻复原,完好如初。琴幸辉感到魔力流失,不能同时维持苦卒和盛宴,便将盛宴收回,补充了部分魔力,继续猛攻秀临,却不知是秀临的再生能力先耗尽,还是自身的魔力先被吸光。

地上生出两只渊爪,将秀临肩头抓住,向后一拉,脱出琴幸辉的魔爪。

秀临在破烂的衣服上捏了捏,新衣服立刻从碎布片中长出来,反比之前光鲜了不少。

“不打了,不打了。我处处让着你,你怎么一点也不手下留情啊。”秀临擦擦眼泪,揉揉胸口,“你就那么喜欢自相残杀么?疼死我了,哥哥你也不好受吧。兄弟相残是没有好结局的。”

“哪里?只是像平时一样的切磋而已。不抱着杀死你的决心战斗,我是一点胜算都没有的。这可是你最信任的姐姐告诫给我的。”琴幸辉大口地喘着气,猜不出秀临要耍什么花样,不敢轻动,趁机恢复体力。

秀临道:“我只是想见姐姐而已。干嘛要阻止我?”

“那你答应我的条件,让以沫免除魔变。”

“好的,我会帮你劝姐姐的。”

“而且保证姐上复活后,不会爆发再一次的神魔大战。”

“这就不太可能了。就算我们什么也不做,神族也会以各种方式欺压我们魔族的。你也看到了,孤辰是怎么对待魔族的。没有了主宰的意志,那些魔族恐怕是毫不还手地被孤辰捉住迫害的。本来我并没有坚定的决心,但见到孤辰的倒行逆施后我觉醒了。‘六界和平相处’的想法根本就是错的。魔族需要姐姐,没有他魔族就没有希望。”

琴幸辉冷冷道:“谁对谁错我不管,但姐上复活就一定会有战争。珍惜现在的和平生活吧,这才是姐上最后留给我们的财富。以沫,我的妻子,她的家人就是死在十年前的战争中,每每看到她为此事伤心,我就倍加自责。难道无辜者的枉死就是活该么?不能让更多的无辜者忍受这家破人亡的痛苦了。”

“呵,呵呵。”秀临的神色突然变得异常狰狞,眼泪流淌不止,表情却是哈哈大笑,“哥哥,你疯了么?你这番话太奇怪了!家破人亡的是我们啊。你已经疯了,要不就是被神族洗脑了!姐姐白白那么疼你啦。那么温柔的姐姐……呜。”

“‘温柔’?在我面前她从来没温柔过,我是她的傀儡而已。”

“你真是什么都不懂!你知道从来没被骂过是什么感觉么!姐姐根本就不在乎我。他只在乎你,就是因为你说了要做魔王,姐姐才会那么关照你的。‘魔族将来全靠天权了’她总是在我面前那么说。我永远都被当成孩子来看,都是你的错!”

“秀临……天来?你还好吧?”琴幸辉发觉秀临的情绪爆发,神智狂乱得像个小孩儿。然而从秀临口中所说的却都是无法反驳的事实。一瞬间又想起自己是如何辜负了姐上的期望,心中一热,愧疚难当。心想:“这秀临再怎么恨我,要报复我,也终归是我的弟弟,不可替代的亲人。”于是收起苦卒,上前几步,想要说些安慰的话。

忽然秀临急速后退,窜到睡仙片英身边,从地上抄起那把白色的大弓:“别过来!你这个假惺惺的叛徒!害死姐姐的凶手,你真是伤透了我的心了。我总算认清你的真面目了,你已经没救了,去死吧!我不会手下留情了!”手向着多宝阁七层一招,抓出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只箭矢。

琴幸辉措手不及,重新召唤出苦卒时,而秀临却已经拉弓圆满,箭在弦上了。

“他在瞄哪里?”琴幸辉虽然来不及阻止秀临放箭,却发现秀临根本不会射箭,双手乱抖,双眼圆睁,若是这么射出来,恐怕要偏出数十步,自己根本不用躲——要是躲了反而可能会被射中。

“着!”秀临一松弓弦,自己却被弓弦的弹力崩了个踉跄。

琴幸辉不敢大意,仍然做出了回避准备——然而不知该如何回避,那赤色的箭消失了,根本没见它射出,难道是秀临失误将它掉到地上了?

琴幸辉向前进几步查看究竟,却发觉左足被扯住,低头一看,左脚掌上一个圆洞,鲜血迸流。伤口大小正好符合那箭矢粗细。脚好似被看不见的长钉给钉住一般,无论使用多大的力气,就是拔不出,仿佛那脚已经和地面融成了一体,不再是自己的了。

秀临得意地狞笑道:“不可回避之箭‘七色菖蒲’。虽然只不过是孤辰的仿制品,但对付你足够了。留在多宝阁里只是让不懂奥妙的孤辰当摆设,在我手里却能用来剿除你这个大叛徒!”

说罢,第二箭出手,琴幸辉命令苦卒爪在面前一划,放出一道空间裂痕挡住自己,裂痕彼端直通秀临后背。却觉得右手一痛,一个圆洞伤口崩开,苦卒爪脱手。再想移动右手,也不可能了,它被钉在了空中,变成了空间上不可移动的一个点。

第三箭射出,琴幸辉依旧做出了躲避,无奈右脚仍被射中。

第四箭,中左手;第五箭,中心口。琴幸辉已经失去了抵抗的意志,任第六箭射中丹田。

秀临点点自己的额头:“我记得你的要害是这里吧。别动,一下子就结束了。当然,你要是现在就‘登基’成为魔王,也许还能抵挡这一箭,同时还能阻止我复活姐姐呢。那么,我该说‘一路走好’,还是‘欢迎回来’呢?就由这一箭见分晓吧。”

琴幸辉闭上眼睛,身体放弃了抵抗,脑中做着最后的思考:“为什么天来你要逼我呢?要杀第一箭就射穿我的眉心不就好了。难道逼我变成魔王才是你想要的么?死了,就见不到以沫了。无法想象以沫为我伤心的样子,决不能死。变成魔王又如何?只要瞒住以沫,不让她知道不就行了。”

琴幸辉猛地睁开眼睛,魔力暴窜,一个恐怖的黑色怪物,如影如幻,从琴幸辉眉心涌出。

秀临见状,放下了射箭的姿势,静观琴幸辉的变化。

“幸辉?”战场上一声十分微弱的呼唤——对琴幸辉来说宛如五雷轰顶!

以沫?

琴幸辉难以置信地向多宝阁大门望去,全身已经被魔变折磨得通红的以沫正扶着墙壁,一步一步地向外挪。

“我现在的样子,被她,看到了?”

不!

已经涌出额头的巨大怪物,瞬间又收回幸辉体内。

秀临的第七箭,离弦了。

“射自己去!”琴幸辉厉喝一声,使出了保命的最后一招。那紫箭一离弦,便转过一百八十度,射入秀临额头。秀临飞身向后栽倒。

“幸辉?”以沫哭着离开门口,向着鲜血淋漓的幸辉奔跑,刚跑两步便跌倒了。只能艰难地重新站起来,拖着步子慢慢向幸辉挪动过去。

说不上是痛苦还是喜悦的神情浮现在琴幸辉的眼底:“不要过来!”他向以沫喊着,以沫却仿佛没听见。琴幸辉心中热浪滚滚,简直恨不得使用帝权阻止她那孱弱的步伐。

秀临重新站起来,拔下头上的箭重新搭在弓上。额头上的血洞中,脑浆碎骨喷出,扩散在那张狂气的笑脸上,如同布满了裂痕。

“如今顾忌以沫安全要紧,不能让秀临注意力转移到以沫身上。”幸辉想到这里,发狠地一笑,不经意间,浮现出一抹从他最亲最惧之人那里学来的桀骜:“天来,差点就上了你的当。前六箭是不可回避之箭,这最后一只不是的,对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只有最后一只才有杀伤力。否则,第一箭射死我不就好了?前六箭只有封锁行动的功能,我甚至连疼痛都不怎么觉得。它们的目的是摧毁对手意志,好让第七箭得手。对不对?”

“是啊,听起来很有道理啊。”

“现在已经被我识破,你无论射多少次,我都会用帝权抵御的。”

“我刚才以为你已经放弃抵抗了,忘了反制帝权,同样的错误没有第二次了。”秀临将弓拉满,却听琴幸辉大叫一声:“钉住秀临!”

这一命令却是对这身上无形的六箭发出的。

秀临将全部抵御帝权的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自然没有精力顾及这六箭。

反败为胜的绝计——琴幸辉在被第一箭射中时就在酝酿。秀临身体一旦被贯穿,胜负立刻就颠倒了。这么厉害的法宝,相信即便是精通法宝的秀临本人,也没法破解!

帝权成功发动!

但是无效。身上的六个伤口仍然将他牢牢钉在原地。

幸辉失算了。

“这法宝,必须用弓。”秀临一笑,第七箭出手,划过一道紫色的直线,直射幸辉。而幸辉却没有魔力连续使用第二次帝权了。

以沫猛地向幸辉奔跑,速度却远远不及,但那架势似乎是要张开手臂挡在幸辉前面一般。

只听“噌”的一声,紫色箭停在半空,箭尖离琴幸辉咽喉仅有一掌之距。

箭杆被一直细手牢牢抓住。

青霜雪夜月。

她打个哈欠,将手中箭一丢,捻捻手掌上因抓住极速飞行的箭杆而被摩擦出的血痕,道:“报告殿下,孤辰那颗丹药的作用是操纵服药者的心智。看来孤辰要么想利用没有抵抗仙术能力的小姐威胁身为神子的你,要么是看中了小姐身后的财富。刚才药力发动了,可惜对只能服从殿下命令的夜月无效。但是把夜月从睡眠中闹醒了。你让夜月好好休息的命令,夜月因此没能完成。报告完毕。”

“夜月、你。”

夜月摇摇头:“殿下,你也太不像话了,夜月刚休息了一下,你怎么就这么惨了?”

“夜月,带着以沫先逃。”

夜月躬身致歉:“恕难从命,保护殿下是刻印在夜月身上的第一原则,不能违反。你现在生命正遭受威胁,夜月不能离开。”

“不许违抗,执行!”

夜月不耐烦地皱皱眉:“都说了不行啦!殿下,你的命令越来越蠢了。你今天的表现太令夜月失望了。你总是顾忌小姐,降低了自己的能力,判断频频失误。所以夜月特意将小姐带来,让你看清小姐的决意。”

以沫边哭边走,双拳不时地向自己不争气的双腿上捶去,尽管战场凶险,以沫也并没有选择藏在塔中,而是坚决地向着命悬一线的幸辉走来。

夜月道:“小姐也是看你看得比自己重要。作为夫妻双方更有能力的一个,你要是真为小姐着想,就好好把自己放在本位来思考吧。夜月能为你们争取时间,你带着小姐逃走。”

“夜月姐姐还挺自信。”秀临一笑,放出数只渊爪去抢地上的紫箭。夜月翩翩旋转,舞姿悠扬,扬起的衣裙,将靠近的渊爪削成碎片。

以沫艰难地挪到幸辉身边,脚步一软,急忙扶住幸辉,不料却把牢牢钉在空间中的琴幸辉推倒。原来那盯住身体的六只箭,只对被射者本人有效,任意第二者都能随意移动被射者。

以沫也不多想,挟着琴幸辉的双腿,将不能动弹的琴幸辉,一厘米一厘米地往结界外拖去。

秀临从多宝阁五层召出“翻天印”,向着琴幸辉砸去。夜月抢上去,举双手一挡,顿时口中喷出血来,喊道:“秀临公子,你似乎想要的是夜月吧。这笨蛋殿下是死是活,有那么重要么?夜月要是放弃抵抗,能交换你一个条件么?”

“哦。”秀临一招手,将翻天印收回手上,颇有兴趣地望着夜月。

情势危急,夜月挺身而出的背影,与那人是如此相似,触动了琴幸辉心中最沉痛的经历,他顿时感觉头脑剧痛。

整个剑仙山同时震荡不止,仿佛呼应琴幸辉此时天旋地转的感觉。

“姐上,千万别放弃啊。”琴幸辉意识一片模糊,向着夜月的背影,满心悔恨地空抓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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